一、美国经济金融化的历程
近30年来,资本主义经济出现了金融化的倾向,金融业取代制造业成为整个经济的中心。正如阿锐基在《漫长的20世纪》中所指出的:20世纪以来西方列强主导的历史进程并不是自由市场、和平发展,而是资本与权力的扩张,是金融资本在全球的扩展。
1.美国经济金融化的概念
美国经济金融化的历程,就是一部金融业过度发展的历史。
金融业的过度发展是一个抽象的概念。形象一点说,就是人们通过交易一种符号来实现财富的增值,而不是通过实体生产来实现财富增值。那么,明眼人一看就明白,这种财富增值只可能来源于两个方面:
第一方面是符号本身的升值。有着经济学常识的人都知道,这种符号的升值在本质上是一个经济泡沫化的过程。
第二方面是来源于其他经济体在符号经济方面的损失。
这就是经济金融化的过程。从本质上看,金融化可以定义为一种积累模式。在这种模式中, 利润主要是通过金融渠道而非贸易和商品生产生成
2.从数据看金融化
自1970年代开始,金融业就获得了远高于GDP的增长速度,成为名副其实的第一大产业。金融业的发展,为美国其他产业的发展提供了强力支撑,同时,也提高了美国在国际市场的发言权,造就了美国1990年代的繁荣。
1987年美国广义金融业(FIRE)产值占国内生产总值比重首次超过制造业。这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,因为他意味着美国开始正式进入到金融化阶段。在这一年,美国金融业创造了8502亿美元的增加值,占GDP比重为18%,而制造业只创造了8231亿美元,金融业增加值相当于制造业的103%。十年之后,金融业占GDP的比重上升到20%,相当于制造业的126%。从企业所创造的利润看,2002年美国金融业资产为37.9万亿美元,2003年为42万亿美元,2004年达到45.3万亿美元。目前美国金融企业市值约占美国股市总市值的1/4,其利润占美国企业利润总额的40%。这一切,都说明美国已成为一个金融化的国家,而这种金融化恰恰是美国堕落的起点。
3.美国经济金融化的特征
美国经济金融化的特征是现代金融业非常发达。从传统经济来看,传统金融的主要作用是经营货币的流动性。而现代金融业的主要目的是提高资产的流动性。通俗地说,现代金融业最关键的就是将资产变成货币或其他流动性高的证券,其手段包括证券化、抵押、期货、期权等。
通俗地说,传统金融是银行主导型,银行作为资金的中介,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。而现代金融业是资本市场主导型,资本市场在整个金融业中占据了核心地位。
就美国而言,在经济金融化过程中,华尔街就当仁不让地成为了世界经济的中心。随着华尔街的崛起,金融业从制造业的助手,变成了经济的核心。这种变化具有极其深刻的意义,因为他意味着整个社会开始向“资本经营”转型。
所谓“资本经营”,就是将一切实体经济符号化,然后将这种符号化的经济脱离实体经济,独立运营。这种独立运营的后果,必然是金融业的过度发展。
金融业发达的另一个重要的特征就是社会经济的证券化。证券化是一个极其复杂的概念。从本质上看,证券化是一种将未来的钱拿到今天花的典型方式。
值得指出的是,证券化最重要的特征是,将每一份证券都变成一个标准化的风险与收益组合,而且,每一份证券都是无差异的,就好象从流水线上大批量生产出来的标准化产品一样。
因此,证券化这种方式与工业化大规模生产存在着某种联系,因为证券化的本质就是将各种不同性质的资产组合起来,形成一个资产池,然后将其标准化成一种可流通的证券。在这里,工业化生产中的标准化、通用化、互换化等概念起到了重要的作用。众所周知,工业化生产的后果之一就是会导致产品的严重过剩。
从投资者的角度来看,证券化的好处在于,投资者无需对证券化背后的资产(例如债券背后的抵押品)进行深入研究,而只要了解证券的风险收益特征即可,这样,也极有利于降低资产交易的交易成本,形成大规模交易市场。
这种标准化产品本身就是一个风险与收益的组合,因此,极其有利于发展出更多的衍生品。金融衍生品自产生以来,交易量增长迅速,仅信用衍生品的交易量就从1997年的180亿美元,快速增长到2007年的45万亿美元。而美国占据了世界衍生品市场的一半以上。据估计,美国衍生金融产品的市值最高曾达300万亿美元,是美国GDP的23倍,是股市和地产总值的11倍。
这些市场的扩大,一方面使全世界都沉迷于金融而不能自拔,另一方面,也使美国经济陷入到了对金融市场的高度依赖中。
因此,从本质上看,这种标准化的过程导致了金融产品如同实体产品一样严重过剩。
二、经济金融化后果
美国经济这种金融化的后果,就是使美国的金融业越来越具有与赌场相似的特征。到金融衍生品的疯狂发展时,事实上,金融业与赌博业已没有本质上的区别。
金融业的赌博业性质,使其具有自我创造和循环的特点,并能在一定的时间内创造出繁荣的假象,造成了金融业在美国的快速发展。
正如克鲁格曼所写道的:
事实上,近日来的美国看起来就像是“麦道夫式”的经济:多年来备受推崇,最终才发现一直都是个骗局。萨默斯在上世纪90年代经济危机接近尾声时发表的演讲现在听来真令人惭愧。在讨论危机原因时,萨默斯暗示,其他国家所缺乏的正是美国所拥有的,这包括“资本雄厚、有效监管的银行”和“可靠、透明的企业会计”。
而在美国富裕的示范效应以及美国文化的强大影响力作用下,全球经济已日益赌场化。
全球经济赌场化并不是一个新的话题。英国著名政治经济学专家苏珊·斯特兰奇(Susan Strange)在其成名作《赌场资本主义》中指出,当代资本主义社会恰如一个巨大的赌场,它具备了赌场的所有要素:赌徒、赌具、赌资、筹码和赌场的规则,它也像赌场一样充满了投机和风险,少数赌徒可能一夜暴富,但更多的则是满盘皆输。
在当代资本主义的金融赌场中,既有大赌徒,也有小赌徒,而且赌博的方式也多种多样。“除了轮盘赌、力点或纸牌以外,还可以在外汇市场及类似场所,以债券、政府有价证券或股票进行交易……。一些玩家,尤其是银行,投入的赌注很大。也有很多非常小的经营者;有兜售建议提供内幕消息的人;还有向容易上当受骗的人散播体系流言的小贩。在这个金融赌场里,总管理员是大银行家和经纪人。”
全球经济赌场化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,从事大批量生产的国家,如中国、越南、墨西哥等,都比较穷。而不从事生产的,专门从事赌博的国家,如美国等,都比较富裕。其根本原因就是,美国利用赌场,将全球资本都吸引过去,然后利用发行美元的优势,通过做庄、出老千等方法,将全球财富集中到了美国。
三、美国经济金融化的启示
美国经济的过度金融化说明,金融业具有自我循环的特征。要特别关注其对经济资源的动员作用,但又要防止其进入到自我循环的圈子里。
第一,要对经济发展过程中,要对金融业有着正确的认识。一方面,应当看到金融业对经济发展的巨大推动作用;另一方面,应避免金融业脱离实体经济自我循环,进入赌场式发展循环中。尤其是对金融创新,要在慎重监管的前提下,积极进行各种探索。
第二,要避免金融市场赌场化。
早在1984年,肯尼迪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成员、198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詹姆斯•托宾论述了“金融市场的赌场性质”。他谆谆告诫我们:
我认同重农主义者忐忑不安的质疑……,我们的资源被日益投向那些远离生产商品和服务的金融业务,投向那些与社会生产力不相符合却能产生较高私人收益的业务领域。我怀疑“虚拟经济”正日益滥用计算机的强大力量,其目的不是更经济地从事金融交易,而是推动金融交易数量和种类的膨胀。也许由于这个原因,到目前为止,高科技对经济领域生产力的贡献令人失望。我担心,正如凯恩斯对他所处时代的先见之明,金融工具要获得流动性和可流通性等优势,就必然以方便目光短浅且效率低下的金融投机为代价。……我认为,凯恩斯提出的建议是发人深省的,我们要更多地限制短期持有金融工具,更多地鼓励长期投资。
而对政策制订者来说,如何释放金融部门的魔鬼,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系统工程。
第三,对于中国这样的人口大国而言,实体经济发展具有基础性的意义,因此,决不能放松对实体经济发展的关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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